向明中学(震旦附中)1952届校友、歌曲译配家薛范
发布时间:2018年05月02日      来源:上海市向明中学

薛范,笔名嵇志默。音乐学家和翻译家,祖籍浙江慈溪,1934年生于上海。1952年毕业于上海市震旦大学附中。1958年毕业于上海外语学院俄语进修班。一直居家从事笔译和写作,长期致力于外国歌曲的翻译、介绍和研究工作。1953年始发表作品。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著有专著《苏联歌曲史话》、《摇滚乐史话》、《二战期间欧美反法西斯歌曲一览》、《歌曲翻译探索与实践》,《历史的回响——苏联卫国战争歌曲概览》、《银幕上的歌曲》,译著《俄苏名歌经典1917—1991》、《俄罗斯民歌珍品集》、《俄罗斯和苏联合唱珍品集》、《世界通俗合唱珍品集》、《世界电影经典歌曲500首》、《拉丁美洲歌曲集》、《奥斯卡金奖电影歌曲荟萃》、《世界反法西斯歌曲100首》以及《薛范50年翻译歌曲精选》等。曾获1995年俄罗斯联邦政府荣誉证书、1997年俄罗斯联邦总统亲授的友谊勋章、1999年中俄(和俄中)友谊奖章、2005年中国资深翻译家荣誉称号。中国作家协会、中国音乐家协会和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;中俄友好协会全国理事;上海师范大学客座教授。主要从事外国歌曲的翻译、介绍和研究,已译配发表的世界各国歌曲近2000首,脍炙人口的是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。

请注视我,而不是我的轮椅

深夜花园里,四处静悄悄,树叶儿也不再沙沙响,夜色多好,令人心神往,在这迷人的晚上……”1957年,这首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被一位23岁的上海小伙子首次译成俄语之外的文字,并在我国迅速传唱。

整整60年过去了,薛范的名字随着他翻译的2000多首世界名曲,已成为音乐、翻译艺术令人神往的符号。

2017年9月8日夜晚,在贺绿汀音乐厅,《薛范翻译世界名曲音乐会——你鼓励我》快结束时,一直悄悄坐在观众席走道旁一辆轮椅车上的薛范,开始缓缓向场外行进,准备上台与观众见面。

这天,他身着浅色短袖衬衫,精神矍铄,胸前口袋上仍插着支钢笔。

舞台上,一位合唱团人士拿起话筒对观众说道,这是薛老的倒计时音乐会。薛范先生不久前发高烧,被送往医院。经检查,他……

在后台等候的薛老不明就里,上台谢幕时朗诵起来:“有你们鼓励,我敢上山巅放歌。有你们鼓励,我敢下海战风波。我感谢你们,是你们给了我勇气。有你们支撑,我会坚强地面对生活。”《你鼓励我》中的这段歌词经修改,无意间与“倒计时”前后呼应。

音乐会上演唱的21首歌曲,有苏联的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、《在小船上》,西班牙的《鸽子》,意大利的《西班牙女郎》、《热恋中的战士》、《道别》,法国的《我将追随他》,爱尔兰、挪威歌曲《你鼓励我》,以及美国电影插曲《雪绒花》、《渴望你的爱抚》等。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名曲,唤起了观众曾经的青春梦幻、情感的记忆,但猝不及防的“倒计时”使很多人一时难以接受。

合影时,一些外地合唱团员泪花晶莹:“薛老师,你怎么不告诉我。”事后,慰问信纷至沓来。得知实情的薛范坐不住了:我的病情又何必公之于众?“请注视我,别注视我的轮椅。”薛范素不喜欢别人“煽情”。

几十年来,他与肌体抗争,在无奈与自尊、自强中谱写辉煌。

薛老出院后去指导合唱团排练,大家请他说几句话,他谈起了自己的病情,许多人“啊?”地一声。薛老开玩笑说:“别紧张,这回不是临终音乐会。不过,无论如何,也该算是‘倒计时’音乐会”。

排练结束,他与大家在社区文化中心门口仍依依不舍地交谈,然后一再谢绝陪送,独自驾着电动轮椅车融入车水马龙。

夜色笼罩,他淡定从容。

薛范2岁时患小儿麻痹症,从此与拐杖、轮椅结伴。他是震旦附中最后一届毕业生,中学里学的是英语。15岁那年,文化广场的一场音乐会,尤其是下半场的《黄河大合唱》,使他刻骨铭心地爱上了音乐。1952年,他报考上海俄文专科学校,虽成绩优异,但因下肢严重瘫痪被拒之门外。

他称自己是“啃老族”,因为他自此没有工作单位,没有工资收入。客观上身体状况也不允许:1955年他脊椎动手术,一年多被裹得像套娃,无法工作。对于自己的未来,他“胸无大志”,就想争口气:凭什么要别人养活我!他只是觉得在文学研究方面似乎可有所作为。不料,通过广播自学俄语的第二年,他配译的第一首苏联歌曲《和平战士之歌》在上海的《广播歌选》杂志发表,此后一发不可收。于是,主业还没显山露水,歌曲翻译却水到渠成。

薛范与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结缘,是在这首名曲诞生的第二年。在第6届世界青年联欢节5首金奖作品榜上,薛范看到《友谊最珍贵》《我们手挽手、心连心》和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等入列。巧的是他正好有这3首作品的原谱,薛范只用几个晚上就把它们译配出来。

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在中国,在很多国家不胫而走,薛范也一举成名。“长夜快过去,天色蒙蒙亮,衷心祝福你,好姑娘,但愿从今后,你我永不忘,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。”这来自异国的优美歌声恬静浪漫、情景交融,歌词朗朗上口,它触动了几代中国人的心弦。哪怕“文革”期间被列为“黄色歌曲”而遭封杀,多少人仍暗暗地在吟唱。

1972年,中美关系解冻,薛范开始学习法语、日语,他把翻译的视野投向了更多的国家。

歌词的翻译不是单纯地把原词翻成中文,而是对原词充分理解后的再创作,译者是积极、能动的参与创造者。“如何辨别翻译歌曲的好或不成熟、不够好?”9月17日,在上海翻译家协会主办的“译者—读者美学沙龙”上,薛范以自己的翻译实践为例进行了解析。许多优秀的歌词,特别是苏联歌曲,诗词都很美,而且押韵。如果译词不押韵,那就是不尊重原词;译词信达雅都没问题,但如果配歌出了问题,同样会造成败笔。诗歌翻译与歌词翻译不同,前者姓文(文学),后者姓乐(音乐)……

薛老译配一首歌,快则几小时,慢则被搁置十几年,如十九世纪俄罗斯民歌《草原》。其付出之艰辛可见一斑!

薛老住在老旧楼房底层一套陈设极简陋的两居室。他坐在工作室电脑前,四周堆着各种各样的图书、杂志和其他资料。墙上挂着的两幅照片,有一张是20年前俄罗斯总统叶利钦访华时,在北京亲自将象征最高国家荣誉的“友谊勋章”授予薛范。

他每天仍在辛勤工作,就连到出版社送书稿、上菜场买菜也亲力亲为。他独居,但尽可能不麻烦别人,因为快递要钞票,买菜也是健身运动。因为“人家帮你,是情分,不是名分。”

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,他写了大量的论文,把翻译歌曲作为研究对象,并撰写出版专著《歌曲翻译探索研究》,国内唯他一人。翻译家不同于翻译匠,因为翻译家有研究,有见解,有思想。60多年来,他翻译了2000多首外国歌曲,其中苏俄歌曲约占一半,编译出版外国歌曲集30多种。时间跨度之长,数量之多,国内无出其右;为一位翻译家的作品举办专题音乐会,也仅薛范享此殊荣。1994年,薛范翻译的苏联歌曲音乐会在北京引起轰动,北京媒体把薛范和王洛宾喻为“两大出土文物。”

有位苏联音乐同行评价薛范:“从您杰出的翻译作品中,曲和(汉语)词交融在一起,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。您对于歌词有着卓越的审美感,把握住词的歌唱性,从而您的译词化为了音乐……正是您,在中国大地上赋予这些歌曲以生命。”

2005年9月,他获得“中国资深翻译家”荣誉称号。

上海市文联专职副主席、秘书长沈文忠称薛范为“身居陋室的翻译大师”。沈文忠认为,薛范酷爱中外文化交流,境界高。他虽行动不便,但足迹遍布社区,带去经典老歌、参加抗战胜利纪念及文化惠民活动,真正做到了倾情为民。

顺着薛老的指引,我在成捆的纸堆中找到一大叠打印好的书稿校样——《薛范60年音乐文论选(上卷)》。他说目前正抓紧整理下卷,两卷共有1000多页,有望明年出版。

我的《音乐文论选》虽然可能学术价值不高,但具有开创性。”薛范又坦言:将来卖不掉。因为外国歌曲翻译、研究后继无人。“以前各省市都有本可刊发翻译歌曲的杂志。现在全国仅剩一家。翻译一首歌,稿费60元。以我的品牌,即使每期都发表我一首歌,一年也就700多元,谁还愿意译?”

今年出院后,薛范身体虚弱,但他仍应邀前往哈尔滨,作为嘉宾出席中俄文化交流活动。

他谆谆告诫,在艺术的长河中,各国歌曲珍品相当可观,随着时代的发展,好歌更是源源不竭地涌现。我们应该多接触不同品种、不同风格的歌曲,避免产生音乐偏食症。他不遗余力推广世界各国优秀歌曲,就是希望更多优秀歌曲能像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一样流行。

2017.10.08 金波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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